都来读

夏衍的魅力 (第1/2页)

都来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死——追问生命),接着再看更方便。

王蒙

河北南皮人,1934年生于北京,当代著名作家。1956年发表短篇小说《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由此被错划为“右派”。

1958年后在京郊劳动改造,1963年起赴新疆生活、工作十多年。1978年回北京。先后担任《人民文学》主编、中国作协副主席、中共中央委员、文化部部长、全国政协委员、常委等职。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青春万岁》、《活动变入形》、《季节四部曲》等,中篇小说《布礼》、《蝴蝶》、《杂色》、 《相见时难》等,小说集《冬雨》、《坚硬的稀粥》等,文艺论集《文学的诱惑》、《王蒙谈创作》等,专著《红楼启示录》、《王蒙评点红楼梦》等。

在大六部口那个漂亮的四合院和陈设简陋乃至寒酸的房间里,我们从来只谈国家、世界、文艺大事。我说:“上星期三,报纸上有一篇重要的报道……”

他说:“噢,不是星期三,是星期四。”

我为他的水晶般的清晰吓了一跳。因为他是夏衍,比我大三十四岁,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时候距离我出生人世还有七年。

他永远是那么敏捷,条理,言简意赅,不打磕巴儿,不模糊吞吐,不哼哼哈哈,节奏分明而又迅疾,应对及时而又一针见血。他的这些特点使你不相信他是一个九十多岁的入。

如果是第一次见面,你也许会为他的瘦削而吃惊,他这个人也像他的思想、语言一样,删除了一切枝蔓铺排,只留下提炼到最后的精粹。据说他从来没有达到过五十公斤,在他的生命晚期,他大概只有三十公斤重。

然而,他总是明白透彻,一清见底。

他当然是绝对的前辈,然而他从来不摆前辈的谱。他早就担任高级领导职务了,然而他从来不拿哪怕是一点点官架子。说起待遇,他说五十年代有一回他出差到某市,当地按照他的级别给他安排了房间,“那房间大得太可怕。”他说的时候似乎还“心有余悸”。八十年代初期,有一次邓友梅同志称他与另一位担任领导职务的老作家为“首长”,他立即打断,说:“不要叫首长。”

他真诚待人,渴望吸收新的信息,对一切新的知识新的动向感兴趣,而且像青年入一样的幽默,在这方面,他永远不老。

我第一次听他讲话是他在第四次文代会上致闭幕词。与一些官样文章不同,夏老语重心长地讲了反封建与学科学,字字出自肺腑,字字是毕生奋斗经验的结晶,寄大希望于年轻人,令人感奋不已。

对各种问题他常有独具慧眼的卓识,例如他说过,建国后前三十年的最大失误是没有搞计划生育。你听了会一怔,再一想实在是深刻:甚至连”文化大革命”这样的骇入听闻的错误也是可以事后在某种程度上予以弥补和纠正的,人一下子多出来了好几亿,谁有本事予以”纠正”呢?从此,世世代代,后人们就得永久地背起这多出的几亿人口的包袱——后果了。

华艺出版社一九九0年出版了一个《当代名家新作大系》。出版社领导要我求夏公给写个序。考虑到夏公的高龄,我起草了一个提纲供他参考。夏公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是各人文章写起来风格不同,捉刀的效果往往不好,他无法使用我代为起草的提纲,他自己一笔一画地另外写了颇有见地而又清澈见底的序言。他还对一个我们都很熟悉的朋友说:“按王蒙的那个提纲去写,人家一看,就是王蒙的文章么,怎么会是夏衍写的呢!”就这样,他老人家把我的提纲“枪毙”了。但可能是为了“安慰”我,他声称他的序言里已经吸收了我的提纲。我也就假装得到了安慰和鼓励,心中暗暗为老人喝彩叫绝。

提起文艺界某些小圈子现象,夏公不火不怒地笑着说:“我看他们一个是‘鲁太愚’,一个是‘全都换’。”他用了韩国两位政治家的名字的谐音,令人忍俊不禁。当然,请韩国朋友们原谅,这里绝对没有对韩国政治家不敬的意思。

然后他又俏皮地说:“有些人现在是分田分地真忙了,但是谁知道分了地后长不长庄稼?”他莞尔一笑,觉得有趣。

他的话传出去了,其实挺厉害。

但我从没有看到过他为了小人得志的事儿发怒,他也从来不向我抱怨诉苦,哪怕是老年人的生理上的病痛。他也从不炫耀自夸什么,从无得意洋洋之态,正如从无怨天尤人之语。他从不谈个人,也不说任何个人的坏话。对于个人之间的亲疏远近恩怨,他一贯认为是小问题,这样我也就不好意思向他抱怨任何人,包括被抱怨了绝对不会冤枉的人。同样,我也从不与他谈我个人处境上的风波,不管风波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在我们的频繁接触中,从来没有为个人的事互相关照或者求助。“稀粥事件”他也略表关心,他当然有他的倾向,但是他坚持认为,这只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上述的”夏味幽默”中的讥讽意味,对于他来说,也就算是到了顶了。他自己还是高高兴兴地过日子。每天他细细地看书看报听广播,只关心大事。

小事当然也有,例如养猫与观看世界杯足球比赛实况转播。七十年代初期,与世纪同龄的他居然半夜里起床看球并如数家珍地有所评论,这真是一绝。

在大六部口住所的院落里,有两棵丁香树,一紫一白。一九九0年开花时节,我去赏花,打从年轻时候我就喜欢丁香。夏老那天也高兴,扶着拐杖出来看花,看小猫在房上跑,他还兴致勃勃地说是它也喜欢石榴花。那场面很像是一幅水墨”新春行乐图”。

人老到一定程度,会有一种特殊的美:那是无限好的夕阳,个性已经完成,是非了如指掌,经验与学识博大精深,知止有定,历尽沧桑,个人再无所求,无欲则刚,刀枪不入,超脱俗凡,关注人生,原谅一切可以原谅的人和事,洞悉一切花拳绣腿,既带棱带角,又含蓄和解,一语中的,入木八分,一言一笑都那么有锋芒,有智慧,有分量有原则有趣味而又适可而止。

今年元月初,我最后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看望他。我们谈论的是社会治安问题与《人民日报》刊登的胡绳同志的文章:《马克思主义是发展的》。那天他精神很好,坐在椅子上谈笑风生。说曹操曹操就到,说着说着胡绳同志进病房来看望夏公来了。据说那是夏公去夏病情不好住院以来情况最好的一天。

倒数第二次与夏公(昏迷前)的见面是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

新书推荐

军婚,娇妻撩人 王牌较量:男神追妻争夺赛 丞相总在御书房打地铺 尸怨 豪门闪婚:帝少宠妻入骨 符武乾坤 红楼之降服贾琏 超品邪医 道侠厉天途 少主,你又被虐了?